“4楼的会议室里,桥哥召集我们几个人,开了个电话会议,表达了转让公司的意愿。他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和我一起打江山出来的,你们一定不能做对不起盛大游戏的事。这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很牢,盛大游戏就像是桥哥的一个孩子。”
任霆留下来了,他说他要继续呵护这个孩子。
凌海离开了,他的身上有着显然的陈天桥的影子。
从盛大离开后,凌海先是做了一个社区,这也是最早期时,盛大未能继续下去的尝试。2015年,凌海再次投身游戏行业,于2015年成立蝴蝶互动,聚焦H5游戏。“其实我做H5的思路也是学桥哥的个性,当时没有人看好这个领域,但我看到了这个产业的未来,所以我就做了。”
在老盛大人、UCloud创始人季昕华看来,盛大之前是中国互联网的一面旗帜,甚至2009~2011年又冲上一个小高峰,从游戏业务拓展到了其他业务,比如视频、旅游、云、支付等,布局很广,但2011年之后,业务整体下滑,最核心的原因是,陈天桥身体不好,到国外治病去了。“创始人不在,公司发展就有些困难了。”
就记者接触,盛斗士们大都无比怀念过去共同奋战的日子。很多人饱含情感地说,如果老盛大人再振臂一呼,大家都会回来的。
此前盛大的工作流程中,有一项叫“不同意,但继续”。凌海认为,这个被忽视的细节体现了盛大人的基因。“我们允许挑战权威,不管流程是谁发起的,最后谁会看到,流程中每个人都可以表达自己的观点,但又注重高效,尊重他人。不能像国营单位,其中一个人不同意,搁置后就石沉大海了。”
“开放”这一点也正是盛大创新院的特质。
2008年,盛大创新院成立。陈天桥胞弟、同样也是技术创新派高手的陈大年担任院长。
在陈大年的召集下,全国各地最顶尖工程师被邀请到这里,盛大为他们提供了彼时被认为是最好的办公环境,以及极高自由度的思维碰撞的舞台。
在上海华佗路和达尔文路相交的那栋楼里,你可以轻易找到像潘爱民、樊一鹏这样大神级的人物,也可以探索当时互联网行业最前沿的技术与创新成果。
具体而言,很多技术大牛是由盛大创新院副院长郭忠祥一个个去谈、一个个力邀而来的。
国内知名程序员、前盛大创新院高级研究员霍炬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回忆说,陈大年当时也亲自面谈了很多人,“大家都能感受到创新院的真诚,是认真想实现一些东西的,也就愿意加入”。
霍炬为此曾写过一篇文章《盛大创新院往事》。他说,那是他工作之后,整个状态最接近大学时期的日子,每天专心做自己的事,除了技术,不用太考虑别的,生活过得单纯而快乐。
彼时,除了团队带项目加入,员工也可以自由立项,经过计委会评审投票表决后成立项目组。计委会通常由陈大年和郭忠祥主持。霍炬曾经观察过,一般在计委会上,陈大年都会让别人先发言,自己最后说意见,表决也通常是尊重大家的决定。
陈大年主持创新院期间,先后设立了超过50个项目,孵化出了Everbox(盛大网盘)、WiFi万能钥匙、WebOS、麦库笔记等多款明星产品,涵盖云计算、语音识别、大数据、搜索等多个领域。据统计,这些项目中跑出了30多家创业公司,早在2016年时,盛大系的项目总估值就已超过300亿元。
与盛大一样,盛大创新院在业界也曾是个神奇的存在,各种疑惑与讨论一度颇多。其中一个问题便是,这个曾经被认为已站在中国互联网之巅的创新组织,何以会如此迅速地褪去光环?
“一切随缘。我本就是个程序员,做啥都高兴。”陈大年在和记者谈到早年盛大创业往事时称,自己这些年身体不太好,记忆也差了,有些事情的确不太记得了。
陈大年自2007年既已退出游戏业务,后来主持盛大创新院,再后来力撑创新院孵化的项目WiFi万能钥匙独立发展,出任董事长兼CEO至今,致力于“为全世界人民提供免费上网服务”。
相较哥哥陈天桥,陈大年远要活跃得多。不过已公开并获确认的消息是,此陈氏二兄弟患有同一种疾病,严重时呼吸困难,有一种濒死感。
当然,这绝不是问题的全部。
2014年,盛大创新院解散。这些心怀梦想的工程师及创业者,像之前、之后所有的“盛斗士”们一样,从五湖四海来,到五湖四海去。
前路何往?
赌局总有输赢。
全力下注“中国网络迪士尼”,陈天桥最终未能复制《传奇》式成功。盛大自此进入外界口中的“没落期”。
2012年,盛大高层人事变动不断,谭群钊、李瑜等一批高管陆续出走。行业也在渐变,端游市场走向衰落,移动端突围长路漫漫,盛大业绩显著下滑。
盛大游戏私有化尘埃落定后,一个无甚江湖大名的董事长王佶,以胜利者的姿态登场。
除个人风格迥异之外,王佶与陈天桥的最大不同在于,说到底,他的角色更接近于职业经理人而非创业者。
陈玉林曾在2012年离开盛大,王佶出任董事长后,他受邀回归。自2016年下半年开始,多位“盛斗士”重回盛大,其中包括目前COO唐彦文、副总裁谭雁峰、工作室总经理叶坚等。
“陈天桥是狂风暴雨般的风格,推着盛大前进,这在公司刚起步的阶段是可以的;如今盛大已经走过20年,背负了这么多品牌与荣誉的负担,王佶决定采用另一种战略,像和风细雨一般,慢慢跟着盛大走。”陈玉林对记者说。
在转型移动互联网的背景下,盛大游戏相继推出《传奇世界手游》(同名端游IP改编)、《神无月》、《光明勇士》等手游,情况逐渐好转,业绩增长实现三连跳,但这一数字距离行业头部仍有距离。
游戏行业大环境已发生巨变,特别是进入2018年,行业集中度提高,政策进入强监管周期,人口红利也已逐渐封顶。
盛大游戏副总裁谭雁峰负责发行体系及战略发展体系部分业务。他清晰地感觉到,游戏行业产能在过去两年内明显下降。“现在手游的研发周期在拉长,成本在提高,5年前,一款头部游戏的研发成本在一两千万左右,但现在的投入资金可能需要过亿。研发周期的拉长,也导致行业内出现爆款的周期越来越长。”
融入世纪华通后的盛大游戏,已走到关键时期。
并购盛大游戏获证监会通过,意味着世纪华通将成为“A股游戏第一股”。完成补充披露后,王佶预计并表时间将在今年4月份。并表后,世纪华通的体量将超过A股行业第二及第三名的总和,直逼腾讯、网易。
面对与同业巨头的差距,昔日游戏霸主如何重返舞台中央?盛大游戏已祭出一套组合拳,其中包括精品化策略、投入二次元游戏领域、出海布局以及建立战略同盟。
这家老牌游戏公司正在悄悄发生着一些改变。比如,邀请“101锦鲤”杨超越担任游戏代言人;比如,公司放眼放去,清一色的年轻面孔;再比如,二次元游戏也与《传奇》的打打杀杀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风格。
以国内最大的二次元平台bilibili在美国上市为标志,二次元已经从所谓的小众走向主流市场。
谭雁峰对记者表示,盛大游戏着力投入二次元市场,是基于多方面因素的考量,近年来,《阴阳师》《FGO》等成功的二次元作品受到越来越多人的欢迎,盛大游戏也看好这个增速较快的上行市场。
对盛大来说,这或许是一个扬长避短的领域。二次元品类并非依赖流量,而是通过产品及口碑扩散到更多用户。“盛大游戏本身没有大的流量平台加持,而且相对而言,更擅长做内容和营销,这就特别适合二次元产品。”谭雁峰说。
围绕二次元游戏,盛大游戏在2018年7月专门发布了一个全新子品牌“i次元”,意在加码年轻用户市场。据谭雁峰介绍,“i次元”在产业链的各个环节都有布局,包括投资研发团队,从IP到CP,再到平台及流量入口等环节。
值得一提的是2018年6月盛大游戏对大鹅文化A轮1亿元的投资。大鹅文化成立于2017年3月,这家新兴公司以“游戏主播经纪+MCN机构”为定位,计划搭建一个涵盖游戏KOL签约、培养包装、内容产出、推广分发在内的娱乐体系。
经过一段时间的运营,谭雁峰发现,二次元区别于其他品类游戏的最大的特点是,用户多数“为爱付费”,因为对立绘、剧情、音乐甚至是配音的喜欢,用户就愿意为其付费,“这样的话,一个很明显的变化就是,这种付费行为是持续且具有很高综合度的”。
出海是盛大游戏另一破局之策。
2017年2月,世纪华通正式收购点点互动(FunPlus)。经过多年摸索,点点互动已在海外站稳第一梯队。2018年4月起,点点互动持续上榜中国发行商出海收入榜前两位。据市场调研机构App Annie统计的2018年全年中国发行商出海iOS及Google Play综合收入榜单,点点互动位列第一,次之则是IGG和网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