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国内巨头广泛布局跨境电商业务,基本形成垄断之势,洋码头等海淘电商平台想要在此分一杯羹,恐怕还需寻找新的竞争点。
紧闭的大门前,零零散散摆着几张椅子,几位来自各地的买手坐在门前,他们都有在平台上未被提出的货款。
这里是上海洋码头总部。8月30日,记者向大楼前台工作人员了解到,最近陆陆续续有买手上门,而洋码头已经搬离该大楼,“不会回来了”。
8月23日上午,有拿不到货款的买手首次在社交媒体上开直播曝光,并在买手社群中传播。当天下午,洋码头一封5000字长文发出,带来了经营难以维系的消息。
内忧外患之下,洋码头在度过一个从未有过的寒冬,而依托于它的买手们也在经历着至暗时刻。尽管洋码头创始人曾碧波在公开信中强调,洋码头公司不会赖账,他也不会随意跑路,但买手对公司的信任危机已然显现。
洋码头作为独立海淘电商的代表,曾有过自己的风光时期,十二年的坚持后还是迎来了市场的快速洗牌。
目前,国内巨头广泛布局跨境电商业务,基本形成垄断之势,洋码头等海淘电商平台想要在此分一杯羹,恐怕还需寻找新的竞争点。
取不出的货款
这已经是戴文(化名)第四次来到上海洋码头的总部,连续几日的蹲守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前的洋码头办公室大门紧闭,玻璃门上贴着拖欠租金的物业通知,正如洋码头创始人曾碧波在信中所说,租期8月到期,而公司规模无法享受小微企业的免租政策,资金压力使得公司已经开启居家办公。戴文告诉记者,里面重要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搬走。
戴文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拿回押在平台上的货款。他告诉记者,上一次的成功提款记录还停留在去年10月,而至今仍有54万元没有取出,“我的金额不算最大的,有很多生活在欧美的买手金额上百万。”
在洋码头与万里汇达成合作之前,在洋码头上开店的买手,收入的货款不会直接到买手的个人银行账户,而是先到平台,买手们往往会攒够一定金额后统一提现,根据金额大小不同,回款周期也有长有短。
据戴文回忆,去年5月份起,他一向稳定的提款周期开始变长,从最开始的20天延长到60天,最后甚至有120天都没有收到过款。
去年年底,他来过一次公司要求归还货款,当时得到的说法是,店铺不合规,这个钱不能给。也就是在那时,因为“店铺不合规”拿不到货款的买手已经不在少数,撤出洋码头的商家越来越多,不安的情绪弥漫在各地买手中。
顾薇(化名)算是幸运的,作为美妆类的头部买手,在外面风声很大之时,她也一直可以收到货款,尽管周期有被拉长。她告诉记者,曾碧波在去年年底给包括她在内的头部买手开了会,表示没有拿到款的商家是因为存在售假买卖账号等违规行为,并鼓励他们继续留在洋码头。
然而在一次次提现等待的焦虑煎熬中,顾薇也在坚持了几个月后选择了退出。直播停止后,她就再没收到过提款。
洋码头创始人曾碧波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这样的情况确实存在,一部分是因为平台在去年合规整顿中,发现很多经营假货、买卖账户的违规商家,这部分商家的资金是无法结算的;另外,如今进入到资金托管体系,之前的资金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结算。“我们会外部融资,引进其他的资金来交付给卖家平台。”曾碧波表示。
据悉,洋码头在今年与蚂蚁集团旗下子品牌万里汇正式达成战略合作,此举也意味着洋码头在交易链路中引入了具有支付牌照的专业第三方资金托管平台,驱使跨境交易支付合规化,避免了违规买卖境外账户,存在境内经营主体的违规问题。有目前还在洋码头经营的商家告诉记者,在资金托管之后,提款也恢复正常,但之前存余的货款依然无法提出。
北京炜衡(上海)律师事务所律师李登川告诉记者,电商平台设定一定账期根据目前的法律法规是被允许的,但占用期限要合理,这些资金最终归属是商家,平台没有权力长期占用、挪用这笔资金。
“目前国内对电商平台还没有出台行之有效的资金监管法律法规政策,平台占用、挪用商家资金的现象屡见不鲜。买手可以通过民事诉讼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李登川表示。
独立海淘电商的兴衰
成立12年的洋码头,如今到底怎么了?
在“致洋码头平台全球买手”的公开信中,曾碧波指出了洋码头如今的“内忧外患”:外部环境受疫情影响,各个国际进口快递的国际航班运能减少,口岸清关时效拉长,整体时效链路时效拉长后,买手的资金结算回笼也受到严重影响,用户等待时间拉长后,订单取消率也比以前更高,由此导致洋码头业务持续下滑。
而在内部,洋码头进行平台合规改造,在去年拆除红筹(海外)架构后,对过去高速发展中存在的一些违规行为进行了调整和整顿。5月1日,洋码头也将平台的资金结算系统重新改造和切割,全部委托给有资质的支付机构,以及全部在境外结算。
据洋码头称,疫情影响之下,为稳住平台上的交易,公司拿出自身经营资金以确保买手订单资金得到及时的结算和回款,但这进一步导致公司现金流状况恶化,同时也引发了诸多外部连锁反应。
曾碧波表示:“目前最大的挑战是在卖家平台,他们失去了对平台的信心和信任,如果平台卖家不去经营,那么平台业务就会萎缩,这是最大的困境。”
曾碧波告诉记者,平台的当务之急是恢复那些正规经营的卖家的信任,把业务稳定住,把业务恢复好。然而在买手端,恢复曾经的信任恐怕有些难度。据戴文所说,他所在的商家群中有超过两百人,大家都有着类似的遭遇。而仍在平台经营的买手,也透露出些许无奈,“只有继续直播,才有可能拿回之前的货款。”
在公开信中,曾碧波表示,对于历史遗留的债务,洋码头公司不会赖账,他个人也不会随意跑路。对于沉淀了12年的平台,曾碧波还是觉得,完全扔掉有些太可惜了。
“最近我谈了大量公司,希望引进更大的平台把洋码头做一些资产的并购重组,并购以后,历史的遗留债务问题、平台商户以往的资金结算问题,都有望得到比较有序的解决。”曾碧波说。
曾经的风光无限到今天的举步维艰,洋码头的现状不禁令人唏嘘。回想2010年,洋码头刚刚成立,在跨境进口中,还属先行者。
根据洋码头披露的数据,巅峰时期,该平台拥有认证买手超8万名,覆盖全球六大洲83个国家,每日可供购买的商品数量超过80万件。洋码头曾表示,自己是“整个跨境电商行业里唯一且首家获得全年盈利的独立跨境电商企业”。
为了提高运输效率,洋码头自建官方物流贝海国际,以更快速、稳定的物流配送获得了更高的用户满意度。到2014年底,洋码头的全球中心布局已经基本完成,赶上跨境电商的红利迅速扩大规模,而彼时阿里、京东等大厂的跨境进口业务才刚刚起步。
但此后大量资本涌入,竞争加剧,不再是洋码头一家独大。2016年,洋码头C轮融资被搁置,曾碧波曾表示,互联网巨头涌入跨境电商影响了机构的投资策略。
有电商行业人士对记者表示,海淘要解决很多报关、国际物流、汇率等问题,这让独立海淘电商平台面临一些门槛,而目前京东国际、天猫国际等已建立起了这样的门槛,独立海淘平台无法与他们竞争;除此之外,独立海淘电商平台的获客成本高、平台治理不完善、建立用户信任周期比京东和天猫等平台时间长、商品和品牌不够丰富等问题将长期存在。
而洋码头的买手模式也注定了它要承受来自消费端的口碑问题,虽然曾碧波认为,买手的选品和销售能力有其优势所在,但无法保证稳定供货、无法完全杜绝假货也是C2C买手制的硬伤。“独立海淘与综合性平台的差距在短期内无法通过融资完成,”前述电商行业人士表示,“做进口海淘的电商平台很难存活,做出口的电商平台或许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