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庆:他们都是小股东。私有化以后,我们两口子持股加起来93.5%。管理层也都认为要卖。他们也不知道卖海航将不成功,他们认为就该卖,这样自己私有化参与的钱,就立刻先翻几倍,就挣着钱了。也都一把年纪了,不容易,四五十岁的人了嘛。
02 夺权,新业务也被接管
记者:你对海航的判断来自哪里?现在说这话其实有点马后炮。
李国庆:我在2017年就摸了底,当时海航危机还没爆发。它下属那么多公司,当时它的资金中心超过1个亿的现金流,就得集团总部调配,这是2017年春节,我都知道这个情况了。然后又问了一些行业人士,他们都说,你们趟海航这浑水干嘛?结果危机一爆发,当当还不叫停,一方面可以说是我们遵守契约精神,但是它发生了重大改变,你就应该叫停。本来85%套现,这事能谈,我管你是哪来的钱,结果你变成50%套现,你变成50%套现这事还能谈吗?这不就完全是败笔了?管理层居然下贱到了连50%套现都觉得挺好的。
有人跟我说,管理层的想法不难理解,人家到了海航,不让你们俩领导了,你们俩倍儿懂图书,人家到那还牛逼了呢。我说你们管理层别瞎扯了,什么权力都给你限制了。比如我就要求一条,跟海航签协议,当当现金流不许抽,账上趴着10个亿呢。人家不同意,人家让banker、FA说,告诉两位创始人,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最后在我的坚持下,变成了“在不影响公司经营的情况下”。这不瞎扯了嘛。就这么回事。我是了解了海航内部的情况,关键是我对这公司有信心,认为它能够“嫁得更好“,也能够自主发展,不必以这个条件跟海航谈。
记者:但你的反对显然并未起效。
李国庆:我管了3年新业务,2018年春节前,也就是2018年1月~2月,俞渝就发通告让我把新业务也交出去,就是不让我管新业务了,只让我管政府事务、公共事务部了。我跟俞渝说,就一个公共事务部,没什么意思了。就管着四五个人。
然后我在想,内部创业这3年,自出版已经实现年利润6000万了,只要了当当网1.4%的曝光量,很克制的,只以出版公版书为主,不去跟出版社硬碰硬去竞争。不像百度,百度自己的百家号使劲捧,我们不是。实体书店开了20家了,超市书店开了180家,如果让我继续干,2000家、3000家没问题,结果他们收缩了。
2018年1月中,我只管这个部门,到2018年七八月,我说我辞职。我准备辞职,先不管这个部门了,我不管了,还给我发工资,然后那时候已经不管了,俞渝你管。原因是管政府事务,即便就这几个人,我和俞渝在用人理念上也有分歧。我说,这个事的用人权你都不给我,那我还怎么干?
记者:一共才四五个人,这点自由裁量空间都没有吗?
李国庆:我要用的人,她也满意。结果来了,就因为她个性太强,毕竟原来政府做官的,有的时候邮件里边顶俞渝,她就受不了了,结果非要把人挤兑走。我说那就算了,我就不干了。这是2018年七八月吧,我连最后一个部门也不管了。我就说,那我什么时候去拉杆子自己干,于是才有你们看到的那个辞职信。这是2019年2月20日。
记者:很多人认为是你发言过火,尤其是为刘强东两肋插刀的表态,冒犯了很多人,导致俞渝受不了你了,于是把你踢走。
李国庆:其实这些事件都不是。俞渝说了,永远有你的办公室。我还是最大的办公室,比这(早晚读书)大4倍。永远有你的办公室,永远发着你的工资。我说我都不缺这些。我2018年8月份跟她讨论离职的时候,我说这办公室不要,秘书你们妥善安排。跟了我十几年了,当然我想带走,但是人家参加私有化共投了。如果人家走了,是没收人家共投,还是让人家待着吧,你们妥善安排就行。我说我办公室腾开,这个办公室你们当作一个高级的沙发会客区。俞渝说不用不用,都给你。
其实那时候已经商量好走了,就是什么时候我说发个公告,你不发我辞职,我没法干新事情,结果俞渝在10月、12月份还跟我说,人家马云辞职引起轰动,你辞职没人关注。我说那我自己发一个公告呗。所以这个辞职的事已经说了半年了。她说不用,养着你。我说我现在需要你养吗?
记者:这就是所谓的秘密离职吧,其实那段时间你已经不负责任何业务了,但是也没有公开地说。
李国庆:对。比如说我管新业务。我管新业务那3年,俞渝老当当有什么事问我的时候,我都说,我已经受尽了你的迫害。这15年,你把你一半的精力用于对付我,你管人力、财务,所谓CFO,你管老当当,我绝不重复咱俩的老路,我不要任何的管理权,你只要保护我股东利益,经营管理权我充分授权给你,你充分去干,我绝不干预,我认真做我的新业务。新业务你是LP,请你不要干预。她不干呀,她这LP也要跳进来。
结果秘密辞职也是,她那的事,还时不时要问我,我说我每月愿意给你写个观察报告,你爱怎么用怎么用。2018年1月是个分水岭,就是人家新业务要夺走,新业务也不让我管了。我只管一个部门,政府事务。到七八月,我把政府事务也辞去,不管了。
2018年1月中旬不让我管新业务了,不让我管新业务还有什么干头?养着我了,然后我就琢磨点新事。
记者:也就是说,夺权早已发生。
李国庆:是的,不是因为舆论而导致我辞职、导致我被夺权,是2018年1月中就把我新业务给夺走了,不让我管了,新业务好几百人,好几个摊子。
03 这公司没俞渝,会比现在好10倍
记者:秘密离职这事,你和俞渝早前怎么谈的?
李国庆:3年前就已经给我1000万美金让我探索新业务了,只是那时候没离职。说好的,2014年10月她来管当当,我就都不管了,然后给我1000万美金,我开拓新业务。2015年、2016年、2017年开拓了3年。当当以LP身份,就是你别指手划脚了,你不能有人权、财权,给我一个全权,这样老当当我就全交权了,都归俞渝管,是这么个事。
那是2014年10月。那个10月是我主动的。老吵,老打,最后儿子说——儿子跟高西庆的儿子同学,高一吧,人家俩人还分头跟我们俩问,问答完,最后得出结论,说妈妈管老当当,爸爸你去做新业务。结果俞渝就听成了,儿子就怕你管老当当,把老当当给弄翻了。那时候当当才1个亿的利润,刚私有化。我记住的是这句话,儿子说,只有爸爸能开拓新业务。你理解了吧?于是2014年10月6号,我跟高管开会,在乡下,6个副总,明年1月1号,俞渝管事了,俞渝不仅管人力、财务,我带着1000万美金去做新业务。
这事我微博发过,当时有一个副总“唰”就站起来了,管少儿图书的王悦。她说,你要不管,我就辞职,转身就要走。在乡下,我们开会,然后我把她请回来。另一个女副总,邓一飞管服装,服装从零做到了给当当带来毛利1.3亿。从零开始干了两年,她也立刻流下了眼泪。她说她也要想一想了。高级副总裁姚丹骞跟了我们十几年,眼圈通红,说国庆这都是不现实的事,你怎么能让俞渝管老当当呢?那不现实。另外一个管客服、运作、物流的副总段宇也非常困惑。
记者:他们跟你还是非常有感情的。
李国庆:很有感情。这些人现在只留下了一个,其他人都走了,我不管的这3年都陆续走了,这是结果。我没想到有这结果,我觉得不对呀,我说副总们,你们大多都跟了我10年了,你们一直被夫妻店折磨着,终于现在只向一个老板汇报了,你们应该高兴啊。你看,我这人就这么简单。
我就全管新业务,我保证对老业务不指手划脚,你们应该高兴啊。这是2014年10月6号我“禅让”,因为儿子。我至今也跟儿子说,老当当服装利润俞渝接管,逐年下滑50%,到现在还没恢复到我管的时候那个最高点。
记者:这俩小哥们做的研究报告影响挺大啊。
李国庆:我说了,你们俩不承担决策责任,你们是参考,决策责任是我们担。你让俩高中生担责任?担不了这责任。还跟我们俩谈话,弄了十几个问题交叉谈话,分头交叉谈完,还单独议论一下得出的结论。但是当然我是觉得该给俞渝一次舞台,这么多年都是我带着旧部,带着打下当当,俞渝承认,没有李国庆就没有当当,没有俞渝可以有当当。我也老开玩笑,我说你是史上最贵的CFO,一半嘛。结果她说,什么呀,我什么都不管,我就是你老婆你也该给我一半。我说对,这倒是。